2013年1月27日 星期日

送張木村大哥













早上趕回灣寶送木村大哥最後一程。

灣寶是我高中肄業那年,第一個走入的農村。在箱姨一家身上,學習土地、抵抗、與樂天。

最後幾次看見木村大哥,是華隆罷工時,他們夫妻倆時時開車到現場來獻策。木村大哥提醒我們必須主打劉政鴻、陳明朝炒作土地的痛處。意氣風發,儼然職業革命家的態勢。

沒有想到,這麼突然。

送木村大哥的路上,整個灣寶里的村人都來了,和五年來在各處反對徵收、守護農村的夥伴們走成長長一列。送葬歌聲中,不時有人停下腳步、踏上路旁好不容易守護下來的土地,遠望龍雲宮。

木村大哥。這冬日有淒涼的風。但我們走過的路上仍有沃土、有熱愛土地的人群。日頭暖起的時候,這裡仍會長出西瓜、土豆、和蕃薯。你的後生會與他「熱血青年社」的夥伴,帶著一代又一代的熱血青年回來這裡,與你熟悉的村人、與你的愛人箱姨反覆踩踏耕耘這片你深愛的土地。

一如你在生時看顧的。我們彼此看顧。

一路好走。

陪我回家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寒假前後,S陪著,回苗栗當介修的伴郎、短暫回家收房租。拍了一堆閃照。


當伴郎站在紅地毯上看新郎從證婚人(柯志明老師!)手上接過新娘的時候。也是有興起一股衝動想結婚。

(雖然這種衝動在吃喜宴到一半、出去抽菸吹風的時候就被打消了....)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苗栗火車站。

高中開始,總是背著沉重行李,一個人回家、一個人走。經過地下道,望著鏡子裡的自己發呆。在第二月台上,感到酷熱或寒冷。日子久了,慢慢都想不起,自己到底曾不曾回來、為何回來、又怎麼走的?

那種時候總是在想。

什麼時候,可以有人陪我回家、帶我離開?在我自己都要忘記自己的時候,還能有人,幫我記得。
















上禮拜回家不小心翻到七年前國中畢業時,領到的全勤獎、跟劉政鴻頒的縣長獎狀(那年的縣長獎只有獎狀、跟一個盤子)。現在看起來都意味深長。

後面那個貼在門上的對聯是國二的書法作業。「青天白日滿地紅」是同學 邱鼎恩寫的。我自己寫的上聯是「和平奮鬥救中國」。

那時候剛上完民國初年的歷史課,上到最後一段「東北易幟。北伐至此,全國完成統一」的時候看了情緒激動。後來每天唱國歌都唱得很大聲、連規定不一定要唱的國旗歌我也獨步全場地唱。

國中的時候,我最常看的電視台是中天電視。高三之前,每天買的報紙叫做《中國時報》。

後來每次回到苗栗房間,回想國中時代,都有種黑色幽默感

2013年1月3日 星期四

關於「毛主義」的讀書筆記


















半夜在客廳讀《毛主義的誕生:中國共產革命之路》。覺得很厲害。記下一些筆記。


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。毛澤東在井岡山、江西一帶帶著紅軍跟蔣介石打仗的時候,還是每到一個農村就會花十幾天,做一個數百頁的「農民調查報告」。內容細到商品的種類與價格、人群的分類、產銷等等....。林北連一個十幾頁的夏耘訪調報告都要拖半年稿。
       
農民或工人階級作為革命主體。蔡培慧是怎麼想的?有一次,去世新參加研討會,參觀培慧的辦公室。Kuo sh神秘兮兮地跟我說:「你注意到沒有?蔡培慧的書架上放的不是馬恩選集喔,卻有列寧全集。」

列寧在革命策略上修正馬克思的理論,將農民納為資產階級革命的輔助性力量。毛則根本地否定了工人階級作為革命力量主體、也否定了列寧主義主張的「先鋒黨領到群眾」的路線,而選擇相信人民的民粹主義路線。
       
毛的論述是,農民才是構成當時中國人口的主要基礎。農民受地主剝削、地主供養軍閥、軍閥再庇護資產階級。因此自發的農民運動其實最有革命潛力。

當然是不能套用在現代化台灣社會。但有些痕跡可以找。劉政鴻是不是地主階級?這種「現代地主」不再透過農作的強徵來具體剝削,而是透過「圈地」的方式來直接剝奪農民的生產工具。農民對這種「地主」的抵抗要如何看待?

他最終會如同馬克思的預言,在短期的抵抗後回歸順從既有的邏輯、還是可能像毛澤東信仰的「唯意志論」,可能跳過資本主義的發展階段,直接在農村裡面實現社會主義?像主婦聯盟、社區支持型農業這種實踐方式,是印證後者設想的實踐嗎?這種實踐方式的思想資源來自後續怎樣的理論辯論?成效如何?有什麼具體案例?
       
關於組織形式。農陣的組織顯然不是「列寧主義式」的,那又算是什麼形式?在革命中,知識分子的「意識」與群眾的「自發」始終有緊張關係。列寧選擇的方式是組建「先鋒黨」,主張「灌輸無產階級意識」給群眾;早期的毛澤東則選擇相信民粹主義,認為未經帝國主義、資本主義毒化(像是城市裡的工人階級)的農民保有傳統的優良性格,本身就有趨向社會主義的潛能。

農陣的運動裡隱然也有著「意識」、與「自發性」的矛盾。怎樣的組織形式有助解決這種問題?
       
關於整肅。在「長征」之前,主張土地改革的毛、朱、彭紅軍,與江西地區主要以富農階級掌握的黨組織產生矛盾,也與仍堅持馬克思工人革命路線、鄙棄「槍桿子出政權」的上海黨中央、及「留蘇派」發生矛盾。在蔣介石的圍攻下,中共黨內以清除國民黨特務組織AB團為藉口,開始內鬥、屠殺。許多人被貼上「AB團」標籤而被清理。

「貼標籤」這種事真是古今皆然。貼標籤的動機可能出於理念上的歧異(黨中央與毛)、階級衝突(江西幹部與毛)、權力鬥爭(黨中央與江西幹部)。

我們貼趙剛標籤、趙剛貼我們標籤的理由,是出於哪些因素?


「問題與主義」。五四運動後知識分子分為「自由主義」、「社會主義」陣營,1920年十月,胡適有感訴諸「根本解決問題」的社會主義、無政府主義蔓延,認為這種主義跟中國社會現實背離、無助解決問題,所以要大家少學舌、多研究點問題。中共創黨人李大釗則回應,要解決問題,必須要透過主義的辯論、來提出共同的意識形態來發動群眾運動。

和C君談論過,自從史明以降,好像左獨派就沒什麼嚴格意義上的「社會性質分析」。這可能也是左統派令人尊敬的原因。像是陳映真和陳芳明的論戰。至少,陳映真是依據馬克思理論去試圖對台灣的社會性質作出詮釋。你可以說陳映真教條。但相較之下,陳芳明的歷史三階段論卻顯得很「文化研究」而薄弱(也許是我不懂「後殖民」)。

延續左統的傳統,高偉凱也說,「必須對台灣整體的問題作出政治判斷(對他們來說就是反美帝),像工委會那樣,迴避統獨,是政治幼稚病。」

那到底左獨派的社會性質分析在哪裡?吳介民的論述是很好的嚐試,但比較像個起頭。吳叡人寫「賤民宣言」,但也還欠缺實證。

有一次和吳叡人聊這個,他說90年代以降,社會主義陣營破滅後,就很少有人在用馬派的理論做這種分析。但某種程度的社會性質分析仍然必要。「但是不要只來逼我嘛。」他說,「應該去把你們社會所裡面的老師都逼出來。」這種工作一定需要跨領域學者的合作。

如果要主張「中華帝國主義」對台灣社會的通盤影響,我們勢必需要一個社會性質分析來好好考察。要做分析,勢必得多談點主義、依據實證來做辯論。問題是,我們的教授們是不是陷在「問題」裡太久了,好像應該是時候來談點「主義」?
     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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讀完書,打出筆記的清晨讀到周奕成這篇新文,感覺很有趣‧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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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禮拜也斷斷續續在讀《陽光時務》這期作的「去毛困局」專題,裡面提的主要是毛掌政後的種種問題,以及毛主義輸出東南亞國家後的各種經歷。加上之前做的「陳獨秀專題」。

可以理解《陽》對毛的批判、以及標舉陳獨秀的民主主義來批判現下的中共,這也是必須的。但大概也稍可理解左統派對一概否定中共共產革命的憤慨、及其歷史情結。中國共產革命的確動人。可以想像這些經歷作為年輕時代的理想依歸、晚年仍願為墮落的政權辯護的那種感覺。